▶a+人生 | 今年三十，我工作資歷15年

2021-02-25

「我花了七天，離職，創業。」這句話從阿森嘴裡說出非常雲淡風輕，再自然不過。但聽者就像初聞《創世紀》上帝用七天創造天地萬物，那樣魔幻。「創業」是每個年輕人蟄伏心底的夢，你我可能曾經有，隨著社會磨礪漸漸不敢想像，只怕成為不堪聞問的一場奢望，多想就會心酸酸。他毅然決然跳脫「月薪舒適圈」，那年他25歲，沒有跟家人商量，自己的路自己走，在台南拓展5間店，親自洽談百貨公司的店櫃。局外人從他的Instagram看到的是網紅生活，四處打卡PO美照，其實不然。訪問時阿森再三強調：「我真的不是富二代！」風光的背後，是往昔的瓦礫廢墟，必須，從荒蕪中站起來，否則就會是一灘爛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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◼︎抓周，這輩子將衣衣不捨
「小時候我家很窮，媽媽、弟弟跟我擠在一個5坪的套房，就連學費都是跟舅舅借的。有一次我媽帶我去買過年要穿的衣服，我很開心地走進店裡，但媽媽都說不好看，後來選了一件掛在外面的瑕疵品，只要50元。但我真的覺得很丟臉，衝進去想買剛剛看上的外套，媽媽把我拉到旁邊說：『錢帶不夠，我們先買50塊的好不好？』我聽懂了意思，看了看那件破洞的衣服說：『這件也蠻好看的！』」
阿森坦然面對窮過這回事，於他而言，「反正過去無法改變，但是未來可以」。記憶裡買不起的衣服璀璨耀目，彷彿Delay的抓周，認定往後一生跟服飾藕斷絲連。
16歲開始半工半讀，2007年時薪95元，他邊讀廣告設計科邊兼差，Lee、Levi’s、ADIDAS Original……浪跡各品牌，養活自己，也培養對衣服材質與搭配的眼力。在百貨公司工作了十年，阿森並不厭倦，成就感來自為客人「改變」：「有人要找上班的衣服，有人要找約會的衣服，進來店裡的每個人都希望換然一新。我幫客人挑選適合的款式，從試衣間走出來整個人閃閃發光是我信心的來源！」他的穿衣哲學是：「沒有不適合的衣服，只有不會搭配的人。」
秉持和客人交朋友的心態，他牢記對方買過什麼，這份熱情反應在業績上，日子得以安穩。善於存錢（os：但也沒省吃儉用），戶頭有餘裕，順利擺脫童年窮的噩夢，偶爾飛出國，放飛心靈同時繳時尚的學費：「我出國的時候會空一天的行程，坐在街上的角落觀察路人的穿著。有一次看到一個日本妝容精緻的老奶奶，她穿著米色寬褲搭配米色針織上衣，再配上一件超長版大衣，我真的內心非常佩服，感覺年齡並沒有對她帶來任何束縛！」
眼界超展開，時尚這詞比字面上來的複雜，字義約莫是跟時間比快慢的競逐。流行趨勢轉眼換季，必須超前部署，這堂「穿搭課」可謂所費不貲：你抓住了時尚，卻也花了時間。住在台南的阿森在網路還不普及的年代，經常上台北迺西門町，尚未被紫微塔羅變成算命街的「西門新宿」，飄洋過海的舶來品擠在小隔間，每間選物店（collection）風格截然不同，走進大觀園吃了一記大補貼。
「我會做服飾業就是想開店。」先蹲後跳，預備動作等了十年，存夠創業資本，摸透衣服的本質，夢便自己孵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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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#創業，跌倒比順遂的機率高
沒有人脈，不知道成衣廠在哪，感恩Google地圖，阿森輸入「成衣工廠」，頁面跳出幾十萬筆搜尋結果。初生之犢不畏虎，一間一間詢問，登門拜訪個把月，終於找到屬意的合作廠商。乍聽令人吃驚！近乎古法煉鋼的方式，沒回頭路的破釜沈舟，僅有決心，一顆無懼被磨損的強心臟，和有點憨的個性，怕是沒人這樣「走路」的。
有配合的成衣廠，打版又是難題。
他的創業路像是沒有方向的地圖，遇到困頓，再找生機。所以找了設計師，將腦海裡的想法和對方溝通，頻率錯了，重新再來，反覆修正是常態。他似乎不以為苦，正如同名字裡的「森」字，落地生根的念頭只會往下扎根、向上長葉，這些磨練恰如年輪的形成。
阿森在某則IG貼文寫道「看著別人走在夢想的道路，就會感覺自己好像也能走到終點」照片一半為白色磁磚點綴灰花瓣，倒映黑色的樹影，他的雙腳踩在另一半的灰色水泥地，交界處烙印燙金字體living。活的。他就像園丁，拿著修枝花剪刀，理出渴望的模樣，至死不渝。
2015年創業元年，初期的前置作業浪擲50萬，一個月產出一間店衣服的量。憑藉十年的櫃哥經驗，他對材質非常在意，只為呈現理想的質感。掌握成本毛利的盈虧概念，「我自己的品牌想以最低的價格分享給最多的人」，便宜不一定沒好貨，阿森維持對衣服的初衷、誓言：「在二十歲的時候我總告訴自己，如果三十歲以前沒有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，那生命對我來說也就不需要留戀了。」摩羯座的他想做就做，義無反顧，雖像步入迷宮，也算按照既定步伐邁開腳步，心裡暗藏的計時器滴滴答答，慢慢地實現願望。是啊！脫離吹完生日蛋糕上的蠟燭，聖誕老人半夜快遞禮物至床邊襪子的童年，「願望」並非必然發生，而是你朝它匍匐靠近。
貨源備妥，阿森開始投石問路，接洽台南的百貨公司，尋找櫃位。從他坎坷的路程可預知（或者生命總愛開不好笑的玩笑），難題在後頭。
「例如某次我用進口的布料做衣服，價位定好了，工廠突然說價錢報錯，成本變成原本的兩倍！但我又無法狠下心去漲價，於是只好賠錢賣給客人。朋友常常笑說：『你到底有沒有想賺錢？每次都做些賠錢的生意。』我也只是笑笑帶過，因為只要有人喜歡我的商品，對我來說都是很值得的！」阿森有種遊戲人間的感覺，嚴肅地玩，每回的挫折都都著台南人酷嗜的甜。他仍玩得不亦樂乎，短短五年，接連拓展5間百貨專櫃，也真是玩得令人稱羨。
然而2020年疫情蔓延，百貨業績跌到谷底，5間店暫時停止營業，光遣散費就瘦了阿森不少荷包。然而他天性樂觀：「所有的失敗都是為了成功在鋪路！」先前打錯的算盤和失敗經驗，皆是集大成的心法，他另起爐灶，傾全力經營一間自認「完美門市」。
創業其實不難，然而這是條逆流的水道，並非順風順水，得經的起老天爺苦其心志（到底要賣什麼），勞其筋骨（奔走工廠驗貨），餓其體膚（操勞到早餐變宵夜），撐到最後才知道誰是贏家。
支持懷抱創業的年輕人圓夢嗎？
阿森回：「我非常支持創業，但前提是你要真的有在以前的工作上學到東西，也要有自己完整的規劃，再來創業。不然只是白白把錢丟到水裡而已！我在百貨公司工作的10年裡，對工作的判斷不是我的薪水有多高，而是，我能否在這份工作裡學到東西並成長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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◼︎網紅，盜圖交友的受災戶
IG的排版直覺使人想到精品的櫥窗，裡頭的陳列擺設有主人的用心，想袒露什麼內容給「滑」過的人看，想袒露到什麼程度……都是「網紅心機」。對阿森來講，這是激勵宅男出門的勵志故事：「IG是我抒發心情的地方，讓自己有個動力出門走走，拍照打卡。不然我本身就是個宅男，非常喜歡呆在家裡，最高紀錄14天沒有出門，哈哈！」
既然要跨出家門，有點偶包的他就不能邋遢，一身衣服都搭配得宜。分享台南的新景點，吃吃喝喝，反諷自己「不是美食博主」，其實是。追蹤人數逐漸增加，網路去世界化，每個人都虛擬到不像真人。因此遭盜圖交友，分身散落各地，同樣一張臉，名字、職業掛著小偷僅存的真實資訊，讓人不禁揣想：「難道他們只想活在網路裡嗎？」所以阿森經常收到來自朋友的截圖，忽然北京忽然台北，生活圈以台南為主的他頓時四處趴趴走。不會造成困擾嗎？「我通常都一笑置之，感覺能被『賞識』也算榮幸，但比較擔心要是有人要約『假的我』見面，對方該如何是好？」
社群平台對你的意義？
「基本上我就是抱持著跟大家當朋友的心態。某次想到小時候喜歡的對象，後來我們沒有在一起，於是有感而發打了一篇文章。隔天看到有個網友私訊我說，他也是剛失戀，無意中看到我的貼文給了他很大的力量，讓我非常感動，原來自己也能帶給別人一絲溫暖。甚至有很多人都很驚訝我怎麼會這麼認真回覆每一個問題！？因為，如果我鼓起勇氣去跟一個陌生人對話，當然也會非常希望得到回應啊，不是嗎？」 #佛系青年阿森，徹底詮釋「佛」的兩種意義：看淡生活，入世生活。
擁有上萬粉絲，卻不幫自己的店業配，他自有一套邏輯：「我希望大家是因為喜歡我們的衣服來購買，而不是因為我而去購買，這點對我來說還蠻重要的！」
穿搭取向是阿森IG的Style，韓流日系，流轉台南神農路或行家才知道的祕境。常被誤認是富二代，No No No，他提出嚴正駁斥，自己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，應該是「負二代」。所以很早很早，未成年阿森便走跳社會，同學在唱K的時候他打工，只願完成「衣」個創業夢。
阿森走在預期的航道上，不忘16歲自己的初衷，繼續前行。